准备回东京这天的傍晚,我抱着小旅行箱直接赶到杰氏酒吧。还没有开始营业,杰把我让到里边,拿出啤酒。
“今晚坐汽车回去。”
杰一边给用来做炸薯片的马铃薯削皮,一边连连点头。
“你这一走,还真够寂寞的。猴子的搭档也散伙了。”杰指着柜台上挂的版画说道,“鼠也肯定觉得孤单的。”
“呃。”
“东京有意思?”
“哪儿都一个德性。”
“怕也是。东京奥林匹克以来,我还没离开过这座城市一步呢。”
“喜欢这城市?”
“你也说了,哪儿都一个德性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不过过几年想回一次中国,还一次都没回过……每次去港口看见船我都这样想。”
“我叔叔是在中国死的。”
“噢……很多人都死了。都是兄弟。”
杰招待了我几瓶啤酒,还把刚炸好的薯片装进塑料袋叫我带着。
“谢谢。”
“不用谢,一点心意……说起来,一转眼都长大了。刚见到你时,还是个高中生哩。”
我笑着点头,道声再见。
“多保重!”杰说。
店里八月二十六日这天的日历纸下面,写有这样一句格言:
“慷慨付出的,便是经常得到的。”
我买了张夜行汽车的票,坐在候车室凳子上,专心望着街上的灯火。随着夜迟更深,灯火渐次稀落,最后只剩下路灯和霓虹灯。汽笛夹带着习习的海风由远而近。
汽车门口,两个乘务员站在两边检查车票和座号。我递出车票,他说道:“21号中国。”
“中国?”
“是的。21号C席,C是第一个字母。A是美国,B是巴西,C是中国,D是丹麦。听错了可不好办。”
说着,他用手指了一下正在确认座位表的同伴。我点头上车,坐在21号C席上,开始吃还热乎乎的炸薯片。
一切都将一去杳然,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捕获。
我们便是这样活着。
[19] 原文中用的是‘中国’的英文发音China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