凯特开始以为房间里的那一大堆人都正在倒下,然后她惊恐万分地意识到,他们是以站立的姿态在融化,或者说在崩解。嘭的一声响起,房间里亮起一次灯光,她就会瞥见融化的人群在起伏波动,仿佛是凶猛的潮水在传递着死亡,一次又一次。
但现在那轰鸣声有所变化。还有灯光——闪光——也在变弱,不再刺眼欲盲了。现在她能看到那个装置了——它正悬挂在墙上。它看起来像个钟,或者是一个超大的国际象棋小兵棋子,头上开着几个小窗。她眯起眼睛,好看得更清楚。它正在……滴落。铁水化作泪珠落下,给它下面的那些不幸的人们覆上一层熔融物,仿佛死亡笼罩。
更多人倒了下去,但房间里还零零星星有几个幸存者——有些人看起来很迷茫,仿佛在等着死亡乐透抽奖的死囚68;另一些在乱跑,有些在冲着墙角跑;还有三四个在捶打地板。
凯特低下头,醒来后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身体。她浑身都是血,但不是她的。除了她脑袋一阵阵抽痛外,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。她得去帮帮其他人。她跪下,检查了一下她脚边的男人——或者说这人剩下的部分。看起来似乎他的血液体积膨胀,从内部把他的血管撑爆了,导致全身范围的大出血,撕裂了他的皮肤,还从指甲和眼睛里喷出来。
那个钟在继续变化——灯光又开始闪起来,比之前更亮。凯特用手遮住眼睛,转过身背对着灯光。凯特看到了内奥米在她前方。她一定是从人群中挤到了门口。凯特朝她爬过去。
轰鸣声现在变成了连续不断的低沉呼啸,仿佛是永远也不会完结的丧钟。钢铁被拉伸的声音?
凯特把内奥米的头转过来,拨开盖在她脸上的头发。她死了,可依然美丽:血没有沾到她的脸上。
一群人拥到凯特周围——活着的人们。他们挤在门前,敲打着,叫喊着。她想要站起来,但是不行;他们挤满了她头上的空间,在空中挥动着手臂互相推挤。
爆炸震耳欲聋。人群被震倒了,半打人都压到了她身上。她用力想吸进一口气,可是吸不到。他们要把她压碎了,要让她窒息了。她用拳头推啊砸啊,扭动身体,终于把她的头又钻了出去。外面在下雨。不对——是碎片在往下掉。然后水,一个巨浪冲进了房间。她终于自由了,漂了起来,她随着巨浪漂流。浪头席卷过破碎的墙壁,片刻前它们还包围在那个死亡之室周围。
凯特急剧地喘息着。呼吸让她疼痛,但这是让人轻松的痛。这一刻她只有两个念头:
我还活着。
一定是大卫救了我。